一早我便看見園狗喜喜甜甜的笑容,寒冷的天氣裡,牠的微笑就像是冬天小小的太陽讓我感到窩心--雖然下一秒牠就興奮地撲上來,在我屁股上留了兩抹泥濘的腳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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去年花蓮特殊教育學校的學生,在向陽園開始了為期一學期的「愛肯社區守護365成人肯納技能陶冶課程」,這天是學生們最後一次來到向陽園。大夥兒到綠恩教室整裝待發,男生負責挑蚓糞和拔牧草餵兔子、女生則是負責打掃教室和餵雞。

向陽園的守恩老師和負責挑蚓糞和餵兔子的男學生們說:「最後一次上課,我要考你們:蚓糞教室怎麼走?」學生們毫不猶疑的前進,一邊還能聽到興奮的「我要看兔子」此起彼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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學生們拔牧草時,花特的林秀玲老師和守恩老師溫柔囑咐學生們:「小心不要割到手囉」,迫不及待想快點去餵兔子的學生急躁時,老師們仍不厭其煩地提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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學生小軒拔了滿滿一把牧草,隨後轉身就往蚓糞教室前進,沿路遇到興奮吠叫的園狗們,小軒和不少學生看起來有些膽怯,但我和他們說「只要叫名字牠們就知道你認識牠,這樣就不會叫了」,我也留意到有學生怯生生喊了一聲「平平」,可是未見奏效,便拉著老師的手一起走進教室。

小軒和戴紅帽子的阿宏蹲在兔籠餵兔子,途中小軒不停和兔子說話,笑咪咪的,秀玲老師說他和兔子說的話比平常在學校和她說得多。

至於有耐心的阿宏,雖然沒說什麼話,卻始終默默舉著牧草等候兔子過來。老師說:「阿宏是很有耐心的孩子,步調雖然慢事情卻做得很好,也很細心。」

我也發現,所有的學生中,只有阿宏在原地蹲了十五分鐘沒有起來。我忍不住笑著跟老師說,阿宏不僅有耐心,連肌耐力也不簡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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兔子們被學生餵得滿足,學生們看見兔子這麼喜歡他們親手拔的牧草,也相當滿足的聽從老師們指令準備蚓糞作業。

秀玲老師說,學生們很少有機會這麼長時間的接觸的動物,只有五到十分鐘的下課時間太短了。提到學生們來到向陽園的改變,她說:「在不同的環境,我們發現學生們發揮不同的潛力,這是平常在學校看不到的。」

 

例如說穿草綠色外套的阿濠,來第二次就知道該準備什麼器具,收集蚓糞時他比誰都還要專注,甚至還能挑出老師跟其他同學沒留意到的蚯蚓。守恩老師也向我這麼介紹阿濠:「這是我們的品管師!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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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時忙碌的同學們身後,小軒正默默喝著水,沒有加入收集蚓糞的行列。原來小軒害怕觸摸蚯蚓,秀玲老師看到後替他戴上手套,一邊安撫:「小軒戴上手套摸不到蚯蚓,這樣就不會害怕囉!」小軒戴上手套後也彷彿得到了庇護,轉身加入同學們的行列,同學還試著將幾隻蚯蚓放在小軒手上,讓小軒逐漸適應蚯蚓的觸感。小軒靦腆帶點害羞的微笑,表示他對蚯蚓漸漸敞開了心房,雖然小軒還是不敢將手伸入收集盒挑蚓糞,但至少小軒已經願意參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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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旁,吃飽的兔子媽媽和孩子一起看著學生們忙碌,也許是已為兔母,兔子媽媽的神情不怒而威中帶有一點寬和,最後看久了我發覺那比較像是吃太飽的睡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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另一頭的女生們完成打掃後,前往田間作業教室準備拿餵雞用的飼料,而她們恰好遇到從教養院來,要去為作物澆水的俊寬哥。

 

「叔叔好!」我聽見學生們元氣十足的喊。

一道來幫忙的院生老賴盛了玉米角給學生,阿煌則是和她們一起前往餵雞的路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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衣婕老師為了增加餵食樂趣,和女學生們提議:「我們來比賽!看餵完以後誰那裡的雞比較多。」活潑的學生們笑著分隊,每個人都賣力的揮灑飼料。

 

不少母雞看見飼料大老遠便衝刺過來朝地上猛啄,平時寧靜的樹林,搖身一變成為母雞們的飼料狂歡派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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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往溫室途中,我遇到滿手是白蘿蔔的燕霖。乍問之下,原來是她發現瀚元督導和俊寬哥合力種的蘿蔔田種得太密,有些長不大,於是提議他們開始疏植。

同時也發現作物出現了蚜蟲肆虐,燕霖推測是有機肥施太多的關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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溫室前,俊寬哥正在為剛種下的番茄施肥。教養院的天空花園養了五隻雞後,牠們的排泄物自然而然就被物盡其用,成為植株的營養來源。

番茄苗上的架子是瀚元督導和阿龍合力架好的,瀚元督導笑著和我聊起那天的情況,阿龍聽力不好的關係,瀚元督導向他大吼「拿竹子」時還擔心阿龍不知道了解沒,但沒想到阿龍點點頭後果真扛著竹子回來,兩人齊心協力搭好架子。瀚元督導說,院生們其實對這些事都有概念,知道自己該做什麼。

平時較常照顧雞的俊寬哥則笑道:「瀚元督導他是城市農夫,然後我是雞哥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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瀚元督導和阿煌正幫忙為白蘿蔔疏植,將不好的拔起來,其餘好的才有機會長得更好更壯。

而白蘿蔔葉面上,密密麻麻的都是蟲卵。

我順道留意其他菜苗,轉頭就發現葉面坑坑洞洞,也全是蟲蛀過的痕跡。

「之前種的時候沒有看過蟲,小燕說有可能是因為有機肥施太多的關係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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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夥兒的解決之道是在葉片噴上礦物油,用窒息法的方式減少蟲害,也達到防治效果。阿煌聚精會神噴油的同時,老賴正在溫室外頭努力翻土,耙子與石頭接觸的鏗鏘聲音不斷傳來。

阿煌做起事來一絲不苟,噴的時候也不忘將葉面翻開來,顧到不容易噴到的地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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瀚元督導正在為胡蘿蔔疏植,小小的胡蘿蔔比我的手掌還要小,一旁觀看的彭仁哥說,這些胡蘿蔔洗乾淨後就能直接吃,可是在外面千萬別隨便這麼做,因為外頭的胡蘿蔔可能有農藥殘留,一旦吃進肚子裡那可就慘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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外頭忙完的俊寬哥也跑來幫忙,瀚元督導提醒要拔掉不好看或是一眼就知道長得不好的那些。「你就把自己當李安導演好了,哪裡看不順眼就拔哪邊。」

兩人拔著濃密的胡蘿蔔,一邊聊起以前買漫畫雜誌的學生時代,瀚元督導也和我分享那時候種蘿蔔和胡蘿蔔,從燕霖那裡聽來的小趣事。

「一個蘿蔔一個坑,所以白蘿蔔要當個體戶分開種;但胡蘿蔔要交朋友,葉子要搭在一起,不然很容易劈腿。」

結果一個不小心就種太密了。

瀚元督導覺得俊寬哥拔得小心翼翼,說要一大把一起一次拔出來。俊寬哥則是說,這些都是自己種很久才長這麼大的,拔的時候難免手下留情,捨不得,才想慢慢挑著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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工作告一段落後,瀚元督導要一旁噴植物油的阿煌休息,甩甩手,不然怕他回院時手會抖到沒辦法吃午餐。

 

「有沒有聽到菜在跟你說謝謝?」

「有。」阿煌笑得靦腆。

「這是你們種的,要好好照顧它們喔。」

提早收成的蘿蔔摘下來要給院生們上烹飪課用,至於蘿蔔葉,則是會拿去貢獻給老母雞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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瀚元督導洗了一個胡蘿蔔給阿煌吃,阿煌直接一口塞進嘴裡。

「胡蘿蔔是什麼味道?」

「甜甜的!」阿煌開朗的說。

老賴也享用了小胡蘿蔔,臉上也露出和阿煌一般的滿足神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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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時,瀚元督導發現老賴的口袋裡有芭樂。「老賴,把芭樂拿出來……你看這裡面有蟲,吃進去肚子也會有蟲。要是有農藥的話,吃進去會死翹翹耶。」老賴於是把芭樂扔進一旁的草叢。

瀚元督導這時也叮嚀老賴,芭樂可以拿,可是不能不說就拿。「你可以跟我說,或者是俊寬老師也在,也可以問他能不能芭樂。你看,芭樂被浪費掉了,說『對不起芭樂』!」

老賴和芭樂道歉後,保留了另一顆芭樂。但瀚元督導不忘提醒他,這件事會和老賴班上的老師說。

瀚元督導事後向我說,雖然他並不是老賴的老師,可是一發現這樣的情形,他還是會藉由這樣的機會還有院生熟悉的情境教育,像老賴家是務農的,他就會提到農藥。心智障礙者學習一件事需要不斷重複的提醒,他也會不厭其煩的提醒,而事後他會告知負責老師有這樣的事,尊重老師意見,看老師會如何處理這樣的事(譬如藉由老賴最討厭的罰寫,讓他明白不告而取是不對的)。

這也讓我明白,老師們除了教會院生學習自立外,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品格教育,幫助院生由裡而外變得更好、更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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另一頭,花特的學生已結束一個學期的課程,每個人拿著一包做為獎勵的零食,還有結業證書,歡天喜地的跑去等校車,但每個人言語間都透露不捨的心情。

以後每到星期五,一定會想起向陽園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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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濠看著手裡的結業證書很久、很久,直到校車出門在背後緩緩開啟,他的視線還是移不開證書。不曉得這一學期,他從課程裡學到了什麼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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